茎滑水跃 [樓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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誂话未了,只见侍女捧着一壶热酒走来了。海陵便对着奈刺忽笑一声曰:“酒便热了,这菜儿冷得紧,怎么吃得,叫丫鬟也拿去热一热来。”奈刺忽瞧着海陵的意思,便叫丫鬟:“拿桌上的菜儿去热,连酒都拿去,放在酒炉上,待菜儿热了,一同拿来。只要他热得紧,便迟来些也不妨。你们不要性急。把菜儿热得烟火气了。”那侍女搬得酒菜去了。海陵便挨到奈刺忽身边曰:“我独自一个坐着甚冷,同嫂嫂挨坐坐儿何如?”奈刺忽曰:“这个却使不得。你是叔,我是嫂,我不是你的影人儿,怎好与你并肩坐。”海陵曰:“男子妇人同坐做一块,虽要惹人笑话,讲是非。我和你是叔嫂,原系一家人,若是并肩同坐,才是日亲日近的意思。况且这般雪天,你冷我冷,挨坐了便不冷,又是嫂溺手援行权的去处。”奈刺忽曰:“我不读书,不晓得这许多道理。你是读书人,说来一定不差的。只是你须要君君子子坐着,不要像那沐猴而冠,动手动脚的不尊重便了。” 奈刺忽这一句,分明是叫海陵去惹他。海陵便挨着他身子坐下,用裈子搭在奈刺忽肩胛上,曰:“嫂嫂肩头冷,我把袖子替嫂嫂遮一遮,好么?”奈刺忽笑曰:“我的肩头冷,干叔叔甚事?”海陵曰:“我和嫂嫂沾亲带骨,你的肩头冷,连我的肩头也隐隐的冷,所以要替嫂嫂遮一遮。”奈刺忽又笑曰:“你也忒好扯。我和你哥哥沾亲带骨,与你有恁么亲?带恁么骨?”海陵笑曰:“嫂嫂,你一发说的不是了。我哥哥临行,将家中事物都托在我身上,难道倒不把嫂嫂托在我身上。既是哥哥把嫂嫂托与我,我就与嫂嫂沾亲带骨了。”奈刺忽曰:“你说便说得是,我只是不理你。”海陵又忙忙的把自家脸去贴着奈刺忽的脸,曰:“莫不嫂嫂的脸有些冷?”奈刺忽推开他曰:“叔叔放尊重些,不要这般没礼。”海陵见他这般光景,便双膝跪下曰:“望嫂嫂看觑小叔。”奈刺忽连慌的搂海陵起来,亲一个嘴曰:“我倒不晓得叔叔这般热心。”两个就搂进房中,和衣干了一回。说话的为何这般说得快煞,那侍女们去热酒菜,不消多时。他两个言三语四,又誂了一会,怎么的又干得了,不撞见人来。原来他两个都是有心的,只是海陵恐怕奈刺忽撇清,叫将起来。奈刺忽又恐怕海陵年纪小,不晓得干这桩事,故此多誂了一会。侍女们见海陵与奈刺忽眉来眼去,已瞧有七八分在肚里,只不敢点被。后来见海陵叫他们去烫酒,他们便迟来些。及至酒热了拿来,奈刺忽又分付去热菜,只要热得紧,不要性急。故此他们多在厨下耽阁了一会。他两个出得房来,依先坐在那里,计较说,晚上怎得做一处睡才好。海陵曰:“丫鬟们平在那里睡的?”奈刺忽曰:“都在两边小房内安宿,只有这小丫头阿哈素在我床前睡,他年纪小得紧,睡卧不知颠倒的,就是我和你干事,他也不晓得。只是你怎么样计较,进得我房来。”海陵曰:“这也不打紧,我自有计较,嫂嫂但放心。” 说话之间,侍女们搬上酒菜来。他两个便猜枚掷色,吃了几杯。只见海陵向书房内去走一遭,拿着一个封袋进来,对奈刺忽曰:“哥哥昨日寄到一封家书,恰才吃酒,倒忘记递与嫂嫂,今特向书房取来,请嫂嫂自家去看,便知哥哥寄来的意思。”奈刺忽曰:“叔叔说的话好笑,我又不识字,教我看那一行字好,叔叔便读一读与我听。”海陵曰:“这封书,我不好读得,嫂嫂叫别人读去。”奈刺忽曰:“你读。你哥哥的家书,你倒不读,叫我寻别人来读。”海陵曰:“我便读与嫂嫂听,嫂嫂只不要着恼。”奈刺忽曰:“你读你读。”海陵把这封书扯出封筒来,从头至尾念了一遍。那书怎么的话?书云:愚兄张定安,字寄元功贤弟。我行后,一月方到汴州,两月始至临安。一路风霜辛苦,笔不尽言。直待面过宋君,酌定了贡献事体,方得回来。家中诸务,俱托贤弟,兹不复赘。但你嫂嫂素性怕鬼,我一日不在家中,他就明灯仗剑,坐守一夜,直至天明才睡。我一路上别无他事挂心,只此一节,时刻在念。两月以来,你嫂嫂岂不耽惊受怕,倘或因此得病,怎生是好。况且明灯坐守,倘有一时失所,则祖业皆空,害人不浅。我千思万算,贤弟是我至亲骨肉,年纪方在弱冠,平日读书守礼,毫不苟且的人。我特寄这书与贤弟,要贤弟念我至情,就在我房中另铺一张床,伴你嫂嫂过几时,省得我两头记挂,万匆推阻。至嘱至恳,薄物不堪报功,检收明白。遇有便鸿,回音慰我。 刺忽听读此书,笑曰:“这书倒也好笑。我怕鬼,怎的叫叔叔来伴我,成甚么规矩。”看官听说,原来张定安不曾有书奇与海陵,海陵和奈刺忽干得一遭,要图个通宵欢乐,故此海陵向书房中拿这一个封袋,作一封书,假在侍女们面前读将出来,瞒这些侍女。这些侍女只认是真,便从傍摄掇奈刺忽曰:“爷爷在远方,记挂夫人怕鬼,夫人怎么不依爷爷的书。”奈刺忽顺口儿叫侍女们:“到房中铺下一张齐整的床,把衾枕帐褥都安顿得停当了。”然后走进房中去看,假意叫侍女们把床抬过东首,离着自己大床远些。侍女们笑曰:“远不千里,近只目前,夫人也是多事。”奈刺忽曰:“虽然不远千里,略觉两边方便。”那张床铺得端正了,奈刺忽走出房来,陪着海陵吃酒。海陵又吃了几杯,分付收拾洁净,便自己拿了灯,从内从外关闭了门户,才方走到房门口,问曰:“嫂嫂睡了不曾?”侍女们复曰:“夫人睡了。”海陵才一脚踏进房去,打发侍女们各自归房歇息,仍留阿哈素在夫人床前睡。侍女们出得房门,海陵叫阿哈素把门拴好了,省得夜间不谨慎。那阿哈素年纪虽小,恰是个贼不合的丫头,他冷眼儿看见海陵不脱衣服,倒在床上。他便把门谨拴上了,一毂辘倒在铺里去睡,假作鼾声,听着两边床上的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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