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种你上来 [樓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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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布局 厅堂之中,霎时间一片寂静。 近几年江南风头最盛的两个女煞星,齐聚于此。 而且,还都成了如意楼麾下,少楼主的左膀右臂。 但南宫星却高兴不起来。 崔碧春,雍素锦,她俩都是公门悬红赏银足以令小户人家一生衣食无忧的通缉要犯,即便六扇门的鹰爪孙们为了不造成太大死伤,暗中有个不在武林门派内强行拿人的规矩,可眼下镇南王的公子在场,万一有立功心切的出手抓捕,他南宫星就只得放弃此间诸事,先带着她俩打出一条生路去。 他正要低声呵斥她两句,那边武烈却已经按捺不住,高声开口道:“雍素锦,我知道你一贯一人做事一人当,眼下这么多人看着,你自己说,我那两个护卫,是不是被你偷袭杀了?你是不是还要杀我,只是本公子机灵,武功又好,才没让你得逞。” 雍素锦娇笑一声,躲到南宫星背后,道:“我压根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什么护卫公子的,分明是我出门办事,你见色起意,非要抓我回去跟你做苟且之事。我逃,你就追,追得我不得不躲进山里,狼狈不堪。” 武烈睁大眼睛,“雍素锦,你……你竟是这样的女人么?本公子看错你了!” 雍素锦哼了一声,不屑道:“不知是谁整日追着我跑,还说些什么自己开过十九个花魁的苞,要挨个干上十遍之类的疯话,我哪里冤枉你了么?” 武烈笑着摇了摇头,道:“好,好好好,你果然伶牙俐齿,好厉害的一张嘴。本公子说不过你,可你也别忘了,本公子的嘴,乱说起来,可没人管得住。” 但雍素锦见到玉若嫣端坐在四公子武瑾身边,已经从牢狱中脱身,哪里还有什么忌惮,抬手一掖额边碎发,娇声道:“你随意,嘴长在你身上,爱说怪话爱吃臭屎都是你的事,与我何干。” 武烈一扭身,怒气冲冲地盯住了玉若嫣。 可惜玉若嫣早已从乍见妹妹的震惊中平复,面无表情道:“小公子,你这么望着我,有何指教?” 武烈抬起手背蹭了一下鼻尖,缓缓道:“你当真不知?” 玉若嫣淡淡道:“我应该知道什么?” “玉捕头,我的好嫂嫂,你若是记性不差,该记得自己从前做噩梦,说过有个妹妹吧?”武烈朗声说道,目中隐隐闪过一丝凶光。 玉若嫣摇头道:“小公子,王府上下均知我入府之际就已因伤失忆,你如此说,是何用意?” 武烈缓缓道:“我这么说,是想告诉你,你的亲妹妹,本公子替你找到了。” 满座哗然。 南宫星眉头紧锁,满心不解,他一时间想不出,武烈突然在此揭破此事,能有什么好处。 即便玉若嫣和雍素锦的姐妹关系被公开,两姐妹天各一方多年,就是拿到府衙去说,姐姐也不可能因为妹妹的罪行被牵连。 难道是为了让雍素锦的名头给人造成连带印象,怀疑玉若嫣其实就是杀害世子的真凶,好为还未被抓住的文曲脱罪? 他扭头看了一眼,发现雍素锦并不着慌,神情颇为悠闲,侧脸望着门外如洗碧空,仿佛武烈所说的话,与她并无半点干系。 玉若嫣淡定道:“小公子,那么,敢问我妹妹是何人,现在何处?” 武烈冷哼一声,伸手一指雍素锦,大声道:“那就是你妹妹,雍素锦。你本该和她一样姓雍,名叫雍素玉,你二人都是当年雍老神捕的孙女,我没说错吧!” 玉若嫣看起来平静无波,不为所动,南宫星心中却顿时掀起了狂风巨浪。 雍家姐妹的身世是如意楼百般打探,再加上从雍素锦那里猜到的一鳞半爪,辛辛苦苦多方调查,才勉强有了八成把握。 武烈一个号称从未离开过滇州的王府贵公子,为何会知道的如此清楚? 此事除了如意楼少数一些人知道之外,不该再有其他知情者了。 莫非……西三堂的叛徒得到消息,传给了天道,天道又……不对,他暗暗摇头,心想镇南王府的情报来源也极为广阔,又有玉若嫣刚被救起时候的讯息,单雷颐一眼看到雍素锦的伤疤就能猜出她与玉若嫣的关系,可见此事对于外人是个秘密,对于王府中的知情者来说,想到则该是轻而易举。 可单雷颐看到的,应该也只有天道知晓才对。 南宫星无暇过深思索天道与武烈之间可能的关系,他左右打量,急于想找到法子,解决武烈带来的这场全新乱局。 玉若嫣淡然自若,扭头问道:“四公子,敢问您可知道此事?” 武瑾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五弟,你这话等于是将玉捕头定为了当年应被充军的罪奴,无凭无据的话,我可要在父王面前,将此事好好讲述一遍。” 武烈哼了一声,提高嗓门道:“我跟伺候过玉捕头洗澡的婢女勾搭上后,听她私下悄悄说起,玉捕头后腰上,有一块栩栩如生的蝴……” “住嘴!”武瑾突然双目一瞪,沉声喝道。 武烈吓了一跳,不觉停口。 “五弟,”武瑾这才缓和神情,解释道,“玉捕头中了很厉害的邪法,某种虫子之名,绝对不可提起。蝴字开头的二字词,与蜘字开头的二字词,在唐门三山已被严格禁止。你刚上山并不知情,我现下告诉你,还请谨言。” 武烈楞了一下,略一思忖,转而道:“总之,我知道玉捕头后腰上,有个用来掩盖伤疤的刺青,这事儿大哥都未必知道。那刺青的图案就是……就是那花上头来回扑棱的飞虫,你们不让我说的那个。” 南宫星在旁却注意到,其余人知不知道玉若嫣有这个印记姑且不论,四公子一定一早是知道的。 否则,刚才岂能来得及出声阻止? 武瑾淡淡道:“好,大家如今都知道有了那么一个印子,可这和那位雍素锦姑娘,又有什么关系呢?” 武烈朗声道:“那刺青用来掩饰的伤疤,也是一般的飞虫形状。是因为当年雍家姐妹被发配充军后,相貌极好是两个美人坯子,便双双被一位权贵设法弄去,烙上疤痕,当作私奴调教驯养。那么,只要让大家看看,你们二人腰后是不是一个有刺青,一个有同样形状的疤,不就一清二楚了么?” 武瑾皱眉道:“五弟,你这是什么话,难道要让玉捕头在大庭广众之下,将腰身亮给人看么?” 轻罗在旁眼珠一转,道:“那……不如让我去查验一下,玉捕头,我一个女人,你总不会有意见了吧?” 玉若嫣淡定站起,往内室走去,并不言语回答。 不料雍素锦咯咯笑道:“你还真去啊?这公子发了失心疯,想要证实他纯属胡扯,能有何难?玉捕头,不管你腰后有什么鬼东西,我话放在这里,本姑娘腰上,可什么虫子都没有。” 说罢,她突然一转身,将本就削了一截的罗裙弯腰扯高,向上掀起,浑不在意亮出短短亵裤之上一段紧凑诱人的腰肢。 南宫星暗暗吃了一惊。 那里本该有个小小的蝴蝶伤疤。 可如今没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大片横贯腰后,像是被粗糙岩石硬生生磨掉皮肉而成的狰狞伤疤,凝血仍在,已成了深深的褐色。 雍素锦腰肢一扭,放下衣衫,高声道:“怎么,你们看到有那种疤了么?” 武烈指着她,道:“你……你竟……竟下得去手?” 女子大都爱惜肌肤,雍素锦那一片大疤,毁了她臀上近半雪肤,几乎不可能痊愈到完好如初。那蝶形烙印,自然也随着磨烂的血肉,再不可能看得真切。 雍素锦冷冷道:“这不还是拜你所赐,要不是你一直追杀我把我追进了山,我何至于摔下山坡,被碎石划烂成这样?我后背毁了肌肤,将来若不受少楼主宠爱,便都是你害的!” 这种决绝法子一出,即便在座诸人中不乏心知肚明者,却也无可奈何。 没了就是没了,没了的东西,无法证明它存在过,即使曾亲眼见到。 当下可不是讲究诚实美德的时候,南宫星微微一笑,朗声道:“这就奇了,小公子,不瞒你说,在下和素锦曾有多次肌肤之亲,昏暗闺阁有过,明亮野外也有过,胡天胡地的时候,她身上各处也算是看了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为何我就不曾见过她身上哪里有被烙印为奴的记号呢?” 雍素锦站到南宫星身边,娇笑道:“就是,你一个生人,还能比我男人知道得多?” 武烈脸上一阵尴尬,撇撇嘴,无奈道:“是我蠢,没想到你血钗雍素锦在江湖也是有头有脸的一号人物,竟然能这么面不改色扯谎。南宫星,你为了女人,也够拼的。” 南宫星淡淡道:“小公子,是非黑白口说无凭,你若真关心嫂嫂,还是尽早为她寻找真正的妹妹去吧。” “哼,”武烈眼珠一瞪,道,“你以为这就完了么?本公子还有办法。” 武瑾皱眉道:“五弟,你离开王府,可越发不像话了。大家都在辛苦费力,商议如何对付七星门的文曲,你咋咋呼呼,一直与小星他们纠缠不休,为何?” 武烈一扭头,目光与四哥相对。 轻罗伸出纤纤玉手,在武瑾额上轻轻揉了两下,柔声道:“小公子,你若累了,就去休息休息吧。也听听唐门都发生了什么,免得糊里糊涂的,在这里叫人笑话。” “贱婢,我与四哥说话,与你何干?”武烈忽然大怒,一声暴喝,手中宝剑竟然打横一甩,剑鞘暗器般激射而出,打向轻罗面门。 轻罗纹丝不动,藕臂微横,袖子一拂,便有一股柔和醇厚的力道宛如透明墙壁将剑鞘挡住,当啷一声掉在地下。 这一手袖里乾坤惊世骇俗,堂中大半都是高手,岂能没有这种眼力,惊叹目光,顿时纷纷投向了四公子身边这看起来弱不禁风的美妇。 连南宫星也是心中一紧,这轻罗出手一招,他若是全力施为,倒是也能勉强做到,但绝没可能做到如她那般轻描淡写举重若轻。 左臂挥出,按在四公子头上的右手,连腕镯都不曾摇晃半分。 仅凭这一招来看,此刻这大堂之中,光明正大单打独斗,真未必有人能赢下她。 江湖之中,竟出了这么一个天资卓绝深藏不露的怪物? 她到底是谁? 武瑾面色微肃,看着武烈道:“五弟,你莫非忘了,轻罗可以算是你的四嫂么?” 武烈一招就已测出自己绝不是轻罗对手,冷哼一声过去捡起剑鞘,道:“什么叫算是,玉捕头有爹的亲口承认,我敬她是未来大嫂,说得过去。轻罗不过是给你找来伺候衣食住行的奴婢,武功再好,也不过是个好用的奴婢,本公子可不认这种名不正言不顺的四嫂。旁的不说,她姓氏名谁?是哪一家出身?大嫂是孤儿,她也是么?” 似乎看出武烈在存心激怒轻罗,武瑾抬手按住她的掌背,微微一压,淡淡道:“轻罗仅有一个老父,晚年得女,极宠爱她,我从未有片刻将她当作奴婢看待,你若不敬她一声四嫂,那今后,也不必叫我四哥了。” 武烈一怔,退后两步,皱眉道:“四哥,这玩笑可不能乱开。” 武瑾半垂眼帘,道:“你四哥几时与你开过玩笑。” 武烈绷着脸直挺挺站在那儿,默然片刻,强挤出一个微笑,拱手道:“四嫂,是五弟刚才冒犯了,还请赎罪则个。” 轻罗哼了一声,道:“说戏文似的,没个正经。” 武烈连连碰壁,自己也觉得没趣,后退两步,朗声道:“既然我初来乍到什么都不清楚,那我就先下去找人问了。这里谁管事的?安排个人给我,带我找个睡觉的地方,再安排两个婢子,要漂亮的处子,我走了,后会有期。” 来得快去得也快,他说话间就已退到门边,最后抱拳拱手,转身离去,在外面远远来了句:“四哥,你记得问问那帮公门跑腿的,崔碧春、雍素锦都在,那数千两的悬红赏银,是没人敢要么?” 雍素锦脸上煞气一现,捏住发钗就想追出去。 南宫星急忙把她一拉,笑道:“你慌什么,这里又没有公门的在任捕头。玉捕头待罪之身,急着查清世子遇害一案,没心思抓你。” 这厅堂上来来去去,令人眼花缭乱,听南宫星这么一提,诸人才想起,哦,对,原来大家的主要任务还是清查世子遇害的事儿。 武瑾颔首道:“不错,此前的证据已颇为充足,可证明我大哥的死,是文曲在背后一手操纵,嫁祸给大嫂。可如今抓住的一个个都抵死不招,又闹出范霖儿这么一场惨剧,小星,你觉得下一步该如何是好?” 南宫星微微一笑,道:“我早已说了,此次主要是辅佐玉捕头,还请玉捕头明示就好。” 玉若嫣起身道:“如今线索太乱,我头也有些不适,唐掌事,唐门情形你最了解,接下来除了调查之外,还要谨慎提防文曲继续兴风作浪,对几位公子不利,你可有什么打算?” 唐远明从方才就在深思不语,唐炫退在他身后,隐隐低声说了几句什么,他听了之后,神情便肃穆许多,让堂内诸多唐门弟子都不禁心中忐忑,隐隐不安。 此刻玉若嫣问起,他才缓缓道:“既然大家心里都知道,其余四位公子中,八成有文曲的下一个目标,那么,我便先问一句,四公子,你可愿回去?” 武瑾微微一笑,道:“实不相瞒,我既然来了,有个结果之前,便不会走。唐掌事,你在门派之中位高权重,你应该懂得,我们兄弟四个既然都来了,若想此后的日子平安无事,便一定要在这里呆到最后。或者说,斗到最后。” 唐远明沉声道:“若我也这样去劝说其他几位公子,设法送诸位一起离开呢?文曲布局皆在唐门此地,只要几位公子肯走,她所有苦心谋划,便都成了竹篮打水一场空。” 武瑾思忖片刻,微笑道:“唐掌事既然提出如此建议,想必还有后话才对。愿闻其详。” “四位公子所谋何事,不必明言。”唐远明侧目望了一眼唐炫,想来此刻所提,与他有关,“可我想,其中决心,必定有所差异。有的势在必得,有的却只是为了自保,四公子,敢问一句,我猜得对么?” 武瑾淡淡道:“你如此问,我已宣称为了自保,自然只能点头。” “唐门此前曾放出风声,尽力将来自江湖的恶意,转移到塘东县去,那边郊外有唐家的产业庄园,家中高手悄悄过去,意欲将对玉捕头图谋不轨的歹人诱出,一网打尽。” 武瑾微微颔首,道:“有劳唐掌事费心了。如今玉捕头可说是重得清白,只差真凶落网而已,还有不识好歹的,玉捕头自行处理,想必不难。” 唐远明继续道:“那里能用玉捕头做诱饵,自然也能换成其他。既然可以诱杀江湖匪类,自然也可以诱杀文曲及其党羽。” 武瑾一直半垂的眼帘抬了起来,笑意勾在唇角,“唐掌事,此计甚妙,为何先前不提?” 唐远明恭敬道:“一来是方才刚由我家中堂侄提点,才想到此法,二来……四位公子身份尊贵,我也担心此法不妥。” 武瑾肃容道:“并无不妥,唐掌事,文曲背后可能是天道,天道之中可能便有我兄弟之一,如此安排,既是诱出文曲,也是诱出我王府中居心叵测的幕后主使。你只管安排吧,其余几位兄弟同意,我便带着亲信头一个出发,为此做个表率。” 唐远明注视着武瑾的双眼,抱拳躬身,道:“若是舟车劳顿怠慢公子,容在下先说声抱歉。” 武瑾微微一笑,道:“不妨,我既然出来了,就准备好了劳碌一阵。塘东县附近,你准备如何布局?” 唐远明缓缓道:“公子,恕在下不便言明。其中缘由,想来您应该清楚。” 武瑾目光闪动,并未言语,身畔轻罗却怒道:“大胆,你这算是明敲明打怀疑我家公子么?你有何凭据?” 唐远明不卑不亢道:“并无凭据,因此在下对四位公子,都会是一模一样的说法,都会一视同仁地怀疑。直到真凶原型毕露,再负荆请罪,向无辜公子致歉。” 武瑾微笑道:“唐掌事如此小心,实乃我们兄弟的幸事。不过,也请恕我冒昧,我们四兄弟,能无条件地信任你么?” 唐远明淡淡道:“公子们不必信任在下,只要信任好自己的心腹亲信便可。塘东县外共有三处庄子,一处园林,园林住处虽少,但五公子轻装简行,并没带着多少随从,那地方颇为雅致,还养着几位歌妓,想必颇合五公子的心意。如此一来,便可以将公子们分开招待,唐门只在外围保护,再请东川郡府派驻行伍,亲身验送饮食,层层防备,就不信那文曲有通天彻地之能。” 唐炫此时才在旁朗声道:“而且,据在下估计,文曲应该就在此前露了行迹的诸多相关人等之中,几位公子只要离开,唐门必定将这些人全部严加看管,不得离开半步,文曲无法去与幕后主使里应外合,时间一久,必定会露出狐狸尾巴。” 听到狐狸二字,霍瑶瑶轻轻哆嗦一下,挪挪步子,躲去了雍素锦身边。 雍素锦横她一眼,蹙眉轻声道:“瞧你这胆子,怎么不去找个老实头嫁人算了。” 她哪儿敢回嘴,只有讪讪陪笑。 不过雍素锦嘴上说着,还是微微斜身,挡在了她与唐远明和唐炫之间。 武瑾面露倦意,道:“二位说得有理,这安排也很妥当。离开江湖门派,到府衙控制的地界暂住,对我们兄弟有百利而无一害。那么,就烦请唐掌事劳心劳力,去说服我那些兄弟吧。我实在是乏了,轻罗,咱们走。” 唐远明不再多言,略略松一口气,起身道:“恭送四公子。” 影卫拎起暖炉,快步带路在前,轻罗扶着武瑾,款款跟在后面,从旁离开。 武瑾一走,南宫星也拱手道:“唐掌事,既然暂时不需要再在唐门调查什么,那我收拾一下,便先告辞了。你瞧我身边这呼啦啦来了许多人,也不好总赖在唐家吃吃喝喝。” 唐远明摇头道:“南宫星,此事未彻底水落石出之前,人人皆有嫌疑,四位公子在此,你可随意下山,四位公子只要动身,你和你身边那些,连着近些时日上山的人,便都不得离开半步。” 他口中说着,抬臂做了个手势,堂中唐门弟子纷纷起身告退,转眼走了个干净,只剩下玉若嫣面无表情坐在原处,望着他和唐炫。 南宫星皱眉道:“人人不得离开,那四位公子到了塘东,便放着不管了么?” 玉若嫣冷笑一声,道:“四位公子在塘东,若按照唐掌事的布局分隔散开,与唐门中人便没了任何牵扯,真要出了什么事,又与唐门何干?届时反倒能将世子之死一并洗脱关系,证明不过是王府内乱而已。百年世家,果然名不虚传。” 唐炫见已没了旁人,上前一步,沉声道:“此事,唐门确有私心。但玉捕头只看穿了其中一层,并不知道,我请掌事如此安排,也是为了公子们的安全。” “哦?”玉若嫣站起,道,“你明知四位公子中就有幕后主使,在那只靠官家保卫的地方,当真能比唐门安全?” 唐炫回道:“若留在此地,便绝不可能再有什么安全。转移布局,才有一线生机。” 他一指门外,目光凌厉,“反正我已叛出唐门,不怕自爆家丑,玉捕头,南宫兄,唐门诺大家业始终都能交给同辈中的佼佼者来把持,你们真当是掌舵者目光锐利从不偏私么?” “短则十余年,长则二十年,每当上一代衰老,新一代成才之际,唐家的状态就会与平和时期不同,只要发生什么大事,内部便会暗流涌动,甚至有主事者故意引火烧身,将麻烦波及整个唐门。” “一旦大浪掀起,便会有多方合力,推波助澜,直到把资质合适的弟子十之八九卷入,形成激流碰撞般的漩涡。到最后,龙争虎斗,斗到剩下最强的一批,成为无人不服的下一代家主。唐掌事是上一次争斗的亲历者,我说的可有错误?” 唐远明长叹口气,缓缓道:“祖上定下这个不言明的规矩,只在掌事者间口耳相传,行安你能早早看破,却宁肯叛出唐门,实在可惜。” 唐炫傲然道:“我不屑以兄弟姐妹的血,铺一条通往牢狱的路。” “牢狱?” 他笑道:“难道不是么?你们几位为唐门呕心沥血,被绑在这几个位子上十多年了,比起可以恣意行走江湖的游侠浪子,当真更加快活么?” 唐远明淡淡道:“人生总不能只想着自己快活。” 唐炫目光闪动,又道:“回想当年百般算计,压下一个个同宗兄弟,得以执掌一方的时候,该是如何风光得意,如今,你可有后悔?” “我不来做,总有他人要做。”唐远明看向墙壁上的挂画,淡淡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人在世家,又何尝不是如此。” 玉若嫣显然没兴致听这些名门密史,打断道:“如此说来,你的意思是,四位公子若是不走,唐门很有可能趁此机会发动轮替之争,闹起内斗,波及大家?” “不是很有可能。”唐炫面色凝重,道,“唐门主事者个个都是精锐英才,我回来这些时日,他们轻轻松松就揪出了三十多个天道策反的内鬼,不妨反过来想想,若没有他们默许,天道有可能一路渗透到这等地步么?若没有他们放纵暗示,掌事门主都还年富力强,内门弟子谁会早早就惦记上接班即位之事?” 南宫星叹了口气,无奈道:“如此说来,所谓的争斗,其实早已布局妥当,暗中开始了?” 唐行简、唐行杰他们,原来早从勾结天道之时起,就注定了最后的结局,他们等于是死在了自家叔伯们的谋划之中。 雍素锦冷笑道:“不就是换个好听的说法罢了,跟谁打赢谁说了算我看也没什么区别。唐炫,要是你们唐门当家的费尽心机才赶上这么大一个局,被你搅黄了,你还能活着下山?” 唐远明略一犹豫,缓缓道:“因为此事,已经超出了我们的控制。天道死灰复燃不久,我们就察觉到有力量在钻营渗透,私下商议,一致觉得,这是个遴选接任者的好机会。可此次事态发展,已经远远超出我们预计,引火是为了烧荒,不是为了焚尽山林。现已可以笃定,天道背后有朝廷势力牵涉其中,那设法收手,让一切停摆,等待更好的机会,才是最佳选择。庙堂之上的暗流,远比江湖纷争可怕得多,唐门抽身避祸,理所当然。” 看雍素锦面露不屑之色,唐炫笑道:“何况我所说的布局,本也是查明此案最便捷的法子。在场各位心知肚明,世子之死,正是兄弟勾结……操纵天道,假借七星门之手,再陷害玉捕头所为。那么,这个陷阱既能断掉文曲与主使者的联系,又能逼迫他沉不住气暴露出来,若他硬是忍耐,至少也保住了四位公子平安,拖延出了继续调查文曲真身的宝贵时间。如此高招,你们难道不该感谢我么?” 南宫星承认,即使唐炫是为保唐门安泰,这一计,也绝不是什么下策,牺牲最小,安排最易,得利最大,堪称神来一笔。 玉若嫣略一沉吟,抱拳道:“有理,那我便动身随掌事走一趟,帮忙劝劝其他公子。” 雍素锦冷笑道:“我看最后准是那老五不肯走,他就是罪魁祸首,将他一刀杀了,一切解决。” 唐远明并不理她,对玉若嫣道:“那就有劳玉捕头了。相信讲明其中利害,诸位公子应该会明白我们一片苦心。” 看玉若嫣点头,他又对南宫星道:“上过山的人,在公子们动身后便不得离开唐家堡,其中自然也包括你娘。你之后若在约定的地方再见她,叫她不要再走。唐门很大,躲得下一个唐月依。她若一意孤行,莫怪我们不念昔日姐弟情份。” 南宫星无奈道:“话我带到,听不听,我可说了不算。你是堂舅,该比我清楚才对。” 霍瑶瑶苦着脸道:“咱们也谁都不准走了么?” 唐炫瞄了一眼四大剑奴,道:“这两日才刚上山的,多少还可信些,但要走,就只趁这几天,公子们出发之后,唐家堡便要化成铁桶,困住所有包藏祸心之徒。” 雍素锦哼了一声,道:“凭什么晚几天就有了嫌疑?” 唐炫淡淡道:“因为范霖儿很可能已经把关键消息传了出来。他们的计划应该是分着阶段批次,之后的步骤,可以交给之后的人来做。那近些天才赶来的人,尤其是不听劝不肯走的,就一样要列入嫌疑,圈在唐门才行。” 霍瑶瑶急忙道:“那我要现在就走呢?” 唐远明道:“凡是昨晚之后到的,离开这间厅堂之后,不再与唐门中其他任何人接触,直接离开,无妨。离开之后,切记不要接近塘东县,否则,勿怪那边辣手无情。” 南宫星笑道:“既然两位已经考虑得如此周到,那么,恭敬不如从命,我这就送无关人等下山离开,绝不与他人再多接触。我安排好事情,便自行折返,绝不劳堂舅你差人去抓。如何?” 唐远明道:“好。” 说罢,他对玉若嫣招了招手,说个请字,便并排向外走去,准备找其他几位公子商谈。 雍素锦侧挪两步,目不斜视,眼中就像没看到玉若嫣一样。 玉若嫣神情平静,望着她上下打量一番,便与她擦肩交错,背对走远。 南宫星在屋内看去,门外阳光正好,灿烂洒下,将这姐妹二人的轮廓描绘的格外清晰,只是,一个纹丝不动,一个渐行渐远,原本交叠在一起的影子,就这样迅速分开,仿佛再也难以碰触到一起。 知道雍素锦心中必定不会好受,他上前将她轻轻搂住,柔声道:“放心,玉捕头已经几乎彻底脱罪,只差抓住元凶而已。” 雍素锦哼了一声,道:“与我何干。” 只是她嘴上说着,双手还是紧紧攥住了南宫星左右衣襟,用力绞缠在指尖,白皙的手背青筋微凸,显然忍耐得极为痛苦。 唐炫并未从大门这边离开,他远远瞄了一眼雍素锦,便往堂后去了。 “我知道你们的任务是护着我,那么,就先在五丈外跟着,我送她们下山回来,就去找唐门的人安排一下住处,这里要真成了个大铁桶,按兵不动的高手们大概就要露面了。有你们四个在,我多少更安心些。” 离开厅堂,南宫星叮嘱几句,让崔碧春带着霍瑶瑶走在四大剑奴中间,自己则带着雍素锦领在前面,低声问起她任意妄为,离开崔碧春看管之后发生的事。 人都已经上了唐门,雍素锦懒得隐瞒歪曲,小声将前后经过飞快讲出。知道玉若嫣暂且不会被定死罪之后,她显然神态心绪都轻松了许多,走在暖融融的阳光之中,步履轻快,足跟微掂,身子略略摇晃,如花枝轻颤,娇媚灿烂。 “刺杀武烈这种莽撞事情,今后可不准再做了。此次算你情有可原,若有下次,我可要罚。”南宫星见她并未拒绝被送走的事,心底也大感宽安,只要她不闹别扭,崔碧春极为听话,差两人跑一趟内三堂,通知师父西三堂这边必须彻底清查同时,还能避免让她俩被公门高手盯上。 雍素锦回眸一笑,眉目撩人,唇角斜勾,道:“我任你罚,你高兴怎么罚,便怎么罚。下不为例的事儿,我可允不了你。” 南宫星快走几步,压低声音道:“玉若嫣……其实已经知道你的身份。你当真不打算与她相认么?依我推测,她在唐门所中邪术,藏的机关九成九与你相关,我想着,是不是能寻个隐秘的地方,我把她带来,让你们两个单独相处,就像给脓疮放血,将她治好,免得今后再被他人设计,惹出什么祸端。” 雍素锦将头往旁一扭,道:“她知道她的,我知道我的,这就够了。崔碧春也没整日守着崔冰。” “但崔冰若是中了邪术,碧春必定会守在身边。” 她嗤笑一声,道:“猫有猫道,狗有狗道。她们有的,我们没有。你要不想我偷偷跑了,就别再提这种事。” 南宫星不禁笑道:“你当初说的是为奴为婢,全听我的,结果倒像个说媒成亲的老婆,下聘前夸得温柔贤惠天花乱坠,真进了家门,便这也不行,那也不干,成了个母老虎。” 她眉梢一挑,“不高兴要,那你说声,我转脸就走,绝不赖着,省得耽误你如意楼的名声。我答应了,等几位公子一走就去帮你送信,这就是破天荒地听话咯。” “好好,你真是听话。”南宫星笑着摇了摇头,问道,“阿昕此前的消息是你探出来的,你还记得她藏匿的地方么?” 雍素锦颔首道:“这才多久,我就是被大棍子敲过脑袋,也绝忘不了……怎么,你都还没去看她?” 南宫星叹了口气,“炫兄只说我想去看,就知会一声,结果他神龙见首不见尾,只有他找我,没有我找他,横竖你也上山了,干脆,你来给我带路吧。唐门如今简直是龙潭虎穴,我好好劝劝阿昕,让她不要再执着家中事情,你和碧春走的时候,就把她也一并带走。我彻底没了后顾之忧,真遇到什么,也敢施展拳脚。” 雍素锦略一思忖,道:“好,反正这就要下山,我带你去看她。”
第二十三章 较劲 一行人沿着山道快步向下,走出不远,南宫星便一眼望见两个熟悉的身影,其中一个正拽着另一个要往别处走。 略一思忖,便能猜出,唐蕊多半是知道如今唐门情势复杂危机四伏,不肯让傅灵舟再出力帮忙,但傅灵舟言出必践,非要上来找南宫星,于是便僵持在了这儿。 南宫星微微一笑,示意雍素锦跟后面几位一起,就准备过去劝说两句。 但这时,一个剑眉星目,形貌颇为俊朗的青年大步走了上来,一眼见到唐蕊在和傅灵舟纠缠,微微皱眉道:“唐蕊,你还有点闺女模样么?当山道上与男人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唐蕊眼睛一瞥,浑身一震,急忙松手退到一边,一低头,恭敬道:“我……我也是一时情急,行博哥哥别怪罪啊。” 唐行博左右望了一眼,沉声道:“小两口有什么话,私下商量好。你们的事儿,家中长辈毕竟还没开口承诺,连着几晚住在一起,难免招来非议。唐蕊,你若再不小心行事,真被谁抓住话柄,莫怪堂兄将你关禁闭关到出嫁。” 唐蕊撇撇嘴,低低哦了一声,不敢再说什么。 “傅兄见笑,唐家毕竟还是江湖门派,没有那许多规矩,家中女眷难免和寻常人家不同。” 傅灵舟急忙拱手道:“不敢,实不相瞒,在下就欣赏唐蕊这样直截了当的姑娘,若是忸忸怩怩的大家闺秀,我反而不会动心。” 唐蕊心里一甜,笑着蹦过去搂住了傅灵舟的胳膊,“就是,灵舟喜欢就好。” 唐行博抬眼望见南宫星,一抱拳道:“此事过后,家中安定,我再为傅兄引荐,商谈具体婚嫁细节,还请稍待些时日。” 傅灵舟微笑道:“当然,希望我也能为唐家出几分力,才对的起蕊儿对我的种种美意。” 唐行博看南宫星已经走近,招呼道:“孟兄……” 南宫星先前跟他打过照面,只是这般当面交谈还是头一次,心想没什么可隐瞒的,便道:“不必再如此称呼,在下已将身份说穿,敝姓南宫,单名一个星字。” 唐行博果然早就知道,笑道:“既已说开,倒是省了许多麻烦。” 他望一眼南宫星后面跟着下来的人手,目光一闪,道:“不知南宫兄,这是要去何处?” “下山,在唐家堡办点事。”南宫星微笑道,“我来了不少朋友,顺便安置一下。” 唐行博剑眉半挑,很热络道:“需要在下帮忙安排么?唐家堡地界,十有八九是唐门的产业,南宫兄此次对唐门恩情不浅,一些食宿照顾,理所应当。” “不必,我们还要去办点事情。”南宫星拱手道,“不劳行博兄费心,你忙便是。” “好。”唐行博也不赘言,颔首道,“若有所需,南宫兄只管知会一声,不必客气。” “那是自然,小弟长这么大,还不知道什么叫客气。” 两人说笑几句,错肩而过,而不过几句话的功夫,唐蕊就已经拽着傅灵舟走远,一副唯恐南宫星将她男人带坏的警惕模样。 交错而过的时候,唐行博侧眼望着雍素锦,上下打量,似乎想问什么,但一转念,闭口不言,只对瞪视过来的雍素锦微微一笑,便快步往上离去。 在唐门住得久了,一回到唐家堡那充满市井气息的寻常城镇,南宫星登时就感觉浑身上下一阵轻松,好似刚从肩上卸了八百斤的石头下来。 而且,一想到就要见到唐昕,他心中便涌起一股丝丝缕缕的甜蜜。 这几日他就在唐家堡盘桓,等几位公子离去的时候,要是唐昕伤还没好,就安排她跟崔碧春和雍素锦一道离开,这三人只要拧成一股,寻常江湖风波绝不至于应付不了,肯定能顺利赶去翼州,到了那儿,他信里的话一带到,肯帮忙的人里随便谁出手压一压,把雍素锦困住不准离开想必不难。 到时没了后顾之忧,不管唐门被文曲掀起怎样的风浪,他也不至于顾此失彼投鼠忌器。 先去客栈要了四个大间,两端住进四大剑奴,命他们在此等候,守住当中两间屋子。 到时候接出唐昕,南宫星便打算在这儿住下,一解这些时日积下的烦闷。 霍瑶瑶探头探脑看了一下,一拽雍素锦袖子,小声问道:“素锦姐姐,我……我要跟碧姑娘一屋吗?” 这八尾狐狸倒也有趣,在血钗和碧姑娘之间,竟是害怕后者更多。 南宫星好奇道:“怎么,你更愿意和素锦同住么?” 霍瑶瑶连忙用力点头,两侧挽的双鬟都跟着上下晃荡。 “这是为何?” 霍瑶瑶瞄了一眼崔碧春,见她已经进屋收拾床铺没理会门口动静,小声道:“素锦姐姐嘴上狠,但……但出门在外一起呆了好些日子,哪儿都挺照顾我的,碧姑娘整天不言不语,我要跟她一屋,晚上可连个说话的都没有,想想就难受哎。” 雍素锦娇笑一声,突然抽出脚掌抬起一条修长玉腿,架在南宫星肩上,裙摆顺着光滑肌肤滑下,露出大片诱人春光,足尖一歪,那灵巧脚趾已经暧昧无比地夹住了他的耳朵,和手指一样缓缓捻搓。 她侧目看向霍瑶瑶,舌尖在唇瓣上一勾,轻声道:“这小色鬼下了山,不用再装正经人,晚上肯定是要我和他睡一屋的,再加个唐昕,已经是三人挤一张破床板。你也要来么?” 霍瑶瑶摸摸后脖子,笑着退进屋里,“那、那我还是跟崔姐姐一起将就下吧。” 南宫星侧头在雍素锦脚踝上轻吻一下,道:“你要是奔波劳累,在这边和她们两个一起休息也可。这客栈的大屋本就能睡三人,你们三个都挺苗条,不需要挤就睡得下。” 雍素锦缓缓蜷腿,嫩白脚掌带着艳红甲色滑过他结实胸膛,突地一蹬,旋身站定,娇笑道:“我偏要和你挤,我是累得挺狠,跟你睡,头个时辰出点力气,之后可睡得香,我算得清帐。” 听到旁边有跑堂上来,她一拂裙摆,挡住本已露出小半的雪白大腿,道:“走吧,先把唐昕给你接回来。” 既然知道那边只有青柳与宁儿两个不懂武功的普通姑娘,南宫星也就没再拉拉杂杂带一堆随行的,与雍素锦一道过去路上,恰好顺便问一问霍瑶瑶的事。 崔碧春虽然把人给他送了过来,但了解不深的情况下,他不敢放开手脚用她。既然雍素锦与她相处时间更多,自然适合介绍一二。 而且,雍素锦看人的眼光比崔碧春要毒出不少,南宫星不能事必躬亲的情况下,相信她的判断,总好过自己劳心费神。 按雍素锦的说法,霍瑶瑶属于那种运气不错,有贼心没贼胆的黄毛丫头,有过一段奇遇,学了些邪门外道的功夫,东骗西骗捞了不少油水,但心地不错,除了自己吃穿住用,都救济了遇到过的贫苦民众。 因为骗过几个大户豪绅,恰好背后又有江湖门派撑腰,她在江湖上的名声就谈不上有多好,但她做事谨慎,觉得恶名远播对她一个年轻姑娘来说未必是坏事,便仗着邪门伎俩精熟,满江湖凑热闹。 此前她撞上的都是小打小闹,没出过什么岔子,算是混成了半个老江湖。 可惜这次在塘东,彻底失了手。要是仅仅落进淫贼手里,她还在私处暗藏了护身的物件,略施小计演演戏,兴许还有脱身良机,无奈兜兜转转,先被软硬不吃的崔碧春带走,又落进比她还狡猾老道一大截的雍素锦手中,不几天,就被驯得服服帖帖。 其实她起初还是有要逃的心思,后来跟着雍素锦跑了几处如意楼的分舵,大概是见识到了有靠山的好处,刺杀武烈失败后,也没有借机远遁,仍乖乖按雍素锦的要求办事,后被崔碧春送上山帮忙。 硬要说,霍瑶瑶坑蒙拐骗见风使舵,算不上是什么好人。 可她也算不上是什么坏人。 玉若嫣锒铛入狱的消息传出,无数宵小趋之若鹜,大概也只有她霍瑶瑶,是想炫耀一下自己的本事,看看能不能骗过江南第一女神捕的锐利目光。 “这么说,她心气倒是不低,只不过没用对地方。”南宫星略一沉吟,道,“她那一身本事,此时此地有大用,你们走后,就把她留给我吧。” 雍素锦眉梢一扬,轻笑道:“我们这些老皮老脸的都支开,就留个新来的嫩丫头陪着,你可真是什么时候都不忘风流快活啊。” 南宫星知道她嘴上从不饶人,不以为意,只道:“还不知道阿昕肯不肯走,她的伤要是好干净了,留下帮忙也不是不行。有她在,起码唐炫不会次次见面都没个好脸。” “人家心疼自己宗族女眷,你这种花间浪子来了,怎么敢有好脸?这就搭出去两个妹妹了,放着你不管,怕不是要顶上一摞便宜大舅子的帽子,杂耍一样晃悠。” 南宫星笑着在雍素锦臀尖上拍了一掌,“我这次到唐门可够老实了,我那堂舅夹枪带棒也就罢了,你还在这里乱呷醋。” 说到最后,故意带上了几分东南口音。 雍素锦一瞪眼,“去去去,少来学我调门,我官话一样利索的呐。” 说话间到了位置,雍素锦才懒得敲门,也不管十几丈外就是集市,人来人往不乏眼睛盯着,木屐一顿,崩飞两块石子,倩影飘飞而起,腾空一转,已纵进院中。 跟着这么个闯祸精,南宫星自然也无暇再去正经叫门,苦笑着摇了摇头,施展轻功沿着同一路子跃了进去。 院中一个丫鬟端着簸箩正在择干菜,突然从天而降两个不速之客,登时吓得小脸煞白,哆哆嗦嗦问道:“你们……你们是什么人?” 雍素锦飞身过去,雪足一伸,从下方托住掉落的簸箩,高声道:“唐昕,你情郎来接你了,伤好了么?好了就收拾收拾,咱们走吧。” 南宫星过去端起簸箩,放到一边,对那丫鬟柔声道:“莫怕,我真是阿昕的情郎,专程来找她的。我听说,你在这里与你家小姐一起照顾阿昕,我很感激,今后若有什么困难,就去找如意楼,说你们是南宫星的朋友,凡力所能及,我一定出手相助。” 门内传来唐昕略显嗔怪的话音,“你啊,还嫌自己麻烦不够多么?整日胡乱许诺。” 雍素锦附和道:“没错,同是出门办事的,咱们南宫少楼主走一圈能欠两三朵银芙蓉,冠绝全楼,我听说能跟他相提并论的,也就在北边忙的那位师兄叶飘零了。不愧是同出一门的,就这,还好意思觉得我是惹祸精。” 唐昕伤已经好得七七八八,担心青柳害怕,便拉着她的手一起迈过门槛,凤目斜扫,上下打量一番,神情顿时便是一冷,“血钗,久仰。” “又不是没见过你,我就不瞎客套了。”雍素锦扭开脸,语调转眼也冷漠了几分,“小星总夸你机灵能干,我姑且算是久仰了吧。” 唐昕眼角泪痣微微一颤,但她心里知道轻重,醋意再盛,也不能顾此失彼,忘了久别重逢的心上人,当即走向南宫星,几步里眉眼间便尽是甜蜜动人的笑意,双臂一展,投入他怀中,螓首半侧,鼻尖拱在他颈侧深深一嗅,轻声道:“小星,我好想你。” “我来得太晚,叫你难过了。抱歉。”南宫星抚过她发丝,低头见她娇躯清瘦了不少,叹道,“不怪炫兄对我心里有气,阿昕,你本就值得一个男人,一心一意好好护着……” “我自己本事不济,怎么能总指望男人护着。”唐昕悄悄在他脖子上咬了一小口,放开他道,“往后我还要勤学苦练才行,你要有空,把你会的本事也教我些。让我变得高强几分,可比巴巴过来护着叫我高兴。” “好,等你前置武功练熟,到了境界,我便教你大搜魂手。” “我看你更想教她大色鬼手。”雍素锦在旁笑道,“别磨蹭了,要走就赶紧。万一你那大舅子来了,怪我把你偷偷领来,将我弄走关着,我如今残花败柳,对你来说可不算是没偷过的了,你还肯为我去跟他交手么?” 虽说早知道雍素锦能心甘情愿给南宫星卖命,其中少不了会有如此关系,但亲耳听见,唐昕心尖儿还是一阵刺痛。 只是她一早明白南宫星是什么样的男人,眼中醋意转瞬压下,莞尔一笑,道:“那我这就去收拾收拾,就两身换洗衣服,包上就能走了。” 青柳在门框里头小声提醒说:“唐昕,你……你当真不等行安回来,跟他说声再走么?” “就劳嫂嫂你帮我带个口信吧。炫哥哥脾气古怪,真要为难小星,我心里反倒不痛快。”唐昕一边说,一边抬腿进屋收拾东西。 青柳忙道:“宁儿,快去帮把手。” 那丫鬟这才如梦初醒,匆忙跑进屋去,脚下被门槛一拌,惊呼一声险些摔个马趴,亏得唐昕反应较快,反手将她扶住。 青柳乌溜溜的眸子上下打量了几眼南宫星,轻声道:“奴家也去帮忙,少陪了。” 说罢,扭身便走,颇不愿再在其他男人面前抛头露面的样子。 南宫星轻轻叹了口气,柔声道:“素锦,你这又是何必。” 雍素锦嗤的笑了一声,道:“我这人就这样,谁给我个果子,我还谁棵果树,谁丢我块石头,我杀了谁全族。” “阿昕不过是吃醋而已。” “许她吃,不许我吃么?”雍素锦咯咯笑道,“怎么,气气她,你就心疼咯?” 南宫星叹道:“我只是在头疼,晚上恐怕不如我想得那么美好。” 雍素锦凑近他几分,讥笑道:“你想的是怎么个样子啊?我们两个一起陪你睡觉,叫你一箭双雕,还不美好?至于我们之间斗不斗嘴,吵不吵架,不妨着你快活就是。你要嫌烦,挺着你的鸡巴给我们堵住呗……哟,忘了,你只长了一根儿呢。” 她嘴上刀子一样刺个不休,南宫星却早就摸清了她的大致性子,知道她这反而是心情不错,且在勾引撩拨的表现。 他还知道雍素锦略有些受虐之癖,索性抬手一攥,捏向她俏耸酥乳。 她果然非但不闪,反而纤腰一挺,故意迎了过来。 雍素锦巧乳不大,他一把握了个满掌,先是轻轻揉动半圈,旋即二指一对,在找出的奶头上不轻不重掐住,沉声道:“看来,你晚上是又想受罚了。” 雍素锦一声轻喘,嫌不过瘾似的扭身一撤,硬是将乳头从他指缝拽了出来,疼得她樱唇微微一颤,眼波却水润了几分,冷哼道:“有本事你罚啊,反正我就是这性子,有本事,你罚死我好了,我还省得为你做牛做马了呢。” 一望她眼神,南宫星就明白,自己在唐门的表现,成了她心里记上一笔的人情。 以她过往的做派,怕是要变着花样在床帏之间给他还上。 他略一思忖,提前叮嘱道:“素锦,那霍瑶瑶还是处子之身,你可莫要这就算计到她头上去。” 雍素锦略感讶异,唇角含笑,道:“哟,难怪到哪儿都有姑娘投怀送抱,你这往人肚子里养虫窃听的本领,是谁教的啊?” 南宫星笑道:“不老有人说我虎父无犬子么?这就是娘胎里带的本事。” 雍素锦一侧脸,似笑非笑道:“霍瑶瑶也算个标致的小美人,就是喜欢易容,脸皮儿折腾多了,不那么水嫩,怎么,你嫌弃啊?” “素锦,”南宫星轻轻握住她微微发凉的手掌,柔声道,“我知道,你心里对自己的伤残之处其实颇为介意,也对感觉不够敏锐多有自卑,但你都已是我的女人,你可有半点感觉到我嫌弃什么?” 雍素锦眼角跳了几跳,没有作声。 “所以你不必想着拿别的姑娘送给我做人情。你我共享男女欢愉,就很足够。美人不美人的,我若看上,自会去想办法。”他拿起她的手,在指尖轻轻一吻,笑道,“这就不劳你来费心咯。” 雍素锦扭开脸,小声道:“我也不全是为了你。那霍瑶瑶……也挺对我胃口的。” “咦?” 她轻笑一声,“怎么,我就不能和你一样喜欢漂亮的小姑娘么?你真当之前我逗崔冰,折腾白若兰,就是为哄你高兴啊?可没人有这么大的面子。” 南宫星长长哦了一声,心中一动,把她拉到怀里,附耳道:“那,阿昕不够漂亮么?” “我不喜欢那种长相。”她鼻后哼出一声,道,“想看千娇百媚风骚撩人的,我自己照照镜子就是,她又没我好看。” 南宫星瞄一眼屋门,见唐昕还没出来,微微一笑,压低声音在雍素锦耳边轻轻说了一句。 “当真?”雍素锦双眼果然一亮,一副见猎心喜的样子,“你不是故意哄我吧?” “千真万确,你不是觉得自己奇怪么,阿昕比你更甚,却能安心享受。”南宫星伸手捏了捏她紧实弹手的臀肉,“这一点,你可不如她。” 她脚尖一翘,笑道:“无妨,别人凭手艺,我凭脚艺,能叫男人心甘情愿被我踩来踩去,这本事她们可羡慕不来吧?” 这话倒是不假,虽说金莲谱白若兰求着抄走一份,崔冰也跃跃欲试想要学习修炼的样子,但寻常女子即便赤足雪嫩光滑,也没有雍素锦当年遭受苦难的经历,自然差出不止一筹。 南宫星看着她弹力十足,仅仅是皮肤下肌理跃动就能令他下腹发热的诱人小腿,忍不住笑道:“你要是不只惦记着踩男人,肯拿些功夫学学跳舞,单凭你这双腿,就能冠绝江南,绝没一个舞姬能及得上你。” 雍素锦秋波一横,笑道:“少做梦了,累出一身臭汗,只为你们男人看得开心?” “不不不,不是我们,是我。”南宫星一本正经道,“我还挺想看你跳舞的。” “呵,你还是叫你家的乖女人们学吧。” “她们肯定不如你跳得好看。” “但她们肯学。” “你不肯?” “不肯不肯,一百个不肯。” “说好做牛做马,为奴为婢呢?” “哟,我说了做舞姬么?”雍素锦咯咯一笑,脚下作势一踩,扭腰旋身,摆了个罗裙飞扬的架子,“你想看啊?我偏不学。” 南宫星也起了性,笑道:“那我就偏要做足功夫,非要你哪天觉得不学对不起我,将来学了跳给我一个人看不可。” 唐昕收拾妥当,恰好从里面走了出来,拎着包袱蹙眉道:“什么你一个人看?小星,你又在动什么鬼主意呢?” 雍素锦吃吃笑道:“他色心大发,想看人跳舞。昕姑娘你不如遂了他的愿,学给他看咯。” 唐昕还当是青柳的身份叫南宫星突然来了兴致,面上微微一红,走近他身边低声道:“等唐门的事情过去,我找嫂嫂学给你看就是。你们男人啊……就惦记着这种风流调调。” 雍素锦立刻在旁敲边鼓,正色道:“瞧,我说得不错吧,这些爱你爱进骨头的,才肯为你学舞,唱唱跳跳演给你看。” 唐昕唇角微翘,心里一甜,对雍素锦的嫌恶也少了几分,轻声道:“咱们走吧,我不在这儿,嫂嫂她们也能省去很多麻烦。对了,小星,路上跟我说说,最近唐门情况如何。” “嗯。”南宫星应了一声,接过包袱甩到肩后,开门领路在前,“正好,你也跟我说说,唐家那些需要注意的人,比如唐行博,他在家中一直压着你一头,想来你对他应该比较了解。” 不料唐昕竟摇头道:“你问别人还好,行博哥哥……恐怕没谁谈得上对他比较了解。他这人城府极深,说话做事滴水不漏,掌事膝下子女,就数他最像父亲。我在西堂拼了命一样努力,他……轻轻松松便压得我抬不起头。若不是被他压得心里着急,我还不至于立功心切,一时不查,跟着跑去暮剑阁。那……就不会认识你了。” 雍素锦在旁讥诮道:“那也没什么要紧,他这次过来,一样会惦记着把你哄上床。早晚的事情。” 南宫星急忙道:“别听她调笑,我在唐门这些日子可老实得很。” 唐昕噙着笑挽住他胳膊,道:“我知道,炫哥哥对我说了。” 走在路上,南宫星把自己这边的情况事无巨细都对唐昕说了一遍。难得他在唐门呆了这么久只碰了唐青这一个旧情人,自然不会错过表功的机会。而且,唐昕神智并未遭到什么损害,此前地位也不算低,对唐门知根知底,真要说助力,比唐青要大上许多,请她帮忙分析,也许能找到什么外人注意不到的疑点。 一直说到进了客栈,在房里又讲了小半个时辰,下来在单间大桌吃饭,才算讲完讲清。 倒不是南宫星口齿笨拙讲得慢,而是唐昕问得颇细,时不时还要让他停下,沉思片刻。 “范霖儿竟然是这么一个狠角色,此前我可真没看出来。”唐昕眉心紧锁,面色凝重,“小星,我……我总觉得情形不对,咱们还是别再上山了。你去提醒一下姑母,咱们今夜收拾好东西,明天一早就走。” “嗯?”雍素锦微感讶异,“唐昕,你……这就吓破胆了?” 唐昕狠狠咬了一下唇瓣,看来也是下了很大决心,“随你怎么讽刺,你说我女生外向也好,胆小如鼠也罢。我既然……选了男人,就不能不考虑他的安危。如今山上玉若嫣已经脱困,凭她的本事,配合罗傲那些公门高手,寻常麻烦必定能够应付得来。炫哥哥上山留守,我们本家上代高手全都行动起来,这样的阵仗,若是能轻松解决,咱们为何还要上去?若是连他们联手都对付不了,小星,凭咱们就能扭转乾坤么?” 她凤目一斜,语气中没有半点戏谑,“我可不想贴囍字的屋门都没进过,就当了寡妇。” 雍素锦嗤笑道:“看你这样子,就是真当了寡妇,怕也守不了多久。” 唐昕瞪她一眼,并不理会,仍对南宫星道:“小星,我并非危言耸听,我知道唐门上下有多大能量,玉若嫣的本事,从名头就能知道几分,冯破虽死,可罗傲还在,再加上你说的那位轻罗,武功深不可测几乎到了天人合一的境界,这么些人都保不住几位公子性命的话,你去又有何用?” 南宫星摇了摇头,微笑道:“你怎么知道,这些人就是一条心的?” “若对手就在他们之中,岂不是更加危险?比如,假使四公子就是主谋,身边那位轻罗靠他来做证人,每晚去杀几个,眼中钉挨个拔完,你能有什么办法?”唐昕神情焦急,显然是真动了跟他一起打退堂鼓的心思,“小星,听你一说,我就能猜出来,对头这次并不是为了唐门来的。他的目标是镇南王府。那既然唐门不会有事,咱们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她说到这里略略一顿,又道:“玉若嫣也已经欠了你的人情,脱罪成功,你……你要对她有什么想法,过后再找机会就是。文曲针对她,只是为了借她的手杀掉世子,叫她身陷囹圄无法出来妨碍行动,后面几位公子中要有聪明人,必定会将玉若嫣拉拢到自己一侧,当成护身法宝。她不会有事的。” 这话雍素锦爱听,点了点头,道:“说得有理,这么一看,星主子,今晚你去通知你娘,咱们真撤了吧。我的银芙蓉你算是做成了,今后,我更听你话,算是咱们约好的报酬。” 知道她是担心自己继续缠在玉若嫣身边会动什么邪念,南宫星思忖片刻,缓缓道:“可做事有头没尾,实在不是我的风格。而且,明知道文曲已经被困在唐门,不把她揪出来,对如意楼后患无穷。七星门多半已经被天道收归己用,这种强敌,解决一个算一个。” 雍素锦眼中杀气一闪,道:“不如这样,你让唐昕带路,列好名单,最有可能的是文曲的不就那么三五个人么?你叫这四截木头护着我上去,我把可能是的人都杀了,错杀几个下人保一方平安,我舍得。” 四大剑奴对木头的称呼置若罔闻,迅速吃完饭后就闭目入定,据白若兰说,这是在养他们的“心剑”。 唐昕似乎也觉得这是个好主意,瞥一眼南宫星后,才道:“不妥,小星不会答应的。” 雍素锦早就料到,咯咯一笑,道:“那让一步,我将她们全都废掉,弄瞎眼睛割掉舌头,说不出话见不到人,文曲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再难兴风作浪。其中兴许有无辜的,你借我银子,我每人赔个五百两,尽够了吧?” 想到了先前被抓上山的香坠,南宫星叹了口气,摇头道:“这种不分青红皂白一概处理的想法,你莫要再有,我也不会同意。唐门百年基业也没让他们做出这种决断,你这杀性,可要好好收收了。” 唐昕微微一笑,颇庆幸南宫星没有点头,眼波荡漾,柔声道:“那,你准备怎么做?” “四位公子按照布局离去后,我再上唐门,不信这次还揪不出文曲的尾巴。”南宫星望向左顾右盼一直没好好吃饭的霍瑶瑶,道,“乱心灯之前缴获了不少,这东西威力颇大,霍瑶瑶的奇门异术,应该也能从中受益。等山上人员精简之后,我打算靠她帮忙,把被关押的所有人逐个用乱心灯审讯一遍。” 霍瑶瑶缩了缩脖子,小声道:“这……这……你们别错以为我不想卖力,我就是觉得,文曲要有你们说得那么厉害,那、那简直就是我祖师爷都及不上的高手。我这三脚猫的本事,她只要对着镜子自设心防,就能把我挡在门外,急死也进不去。” 南宫星笑道:“你不必担心这个,她挡住你,就会暴露她的身份。她挡不住你,你就能帮我得手。哪怕是最糟糕的情况,你拿她毫无办法无从判断,但其他无辜的人,总没有文曲的本事吧?你一个一个帮我筛选出来,剔除出去,剩下那个,不就是要杀的目标了么?” 霍瑶瑶隐约觉得还是不妥,可投入门下没有什么都不做白受庇佑的道理,只好不情不愿回答:“哦,那你说干什么,我去干就是。” 雍素锦在旁道:“这些催心摄魂的法子,之前我见霍瑶瑶演示过,对内功精深的人效果并不太好,还需要找准对方的心防薄弱之处,或者干脆就把目标弄到奄奄一息,只要意志坚定,就算有那什么乱心灯,也不至于受害严重。” 唐昕点了点头,轻声道:“不错,至少来对我下手的那人,就没能突破我的心防。那人对我已经颇为了解,知道我对嫡庶差别有心结,知道我对自己的资质天赋不服气,只可惜,他没想到,这些事还远到不了能让我承受不住的地步。” 南宫星笑道:“那岂不是只有我最安全,我这人心胸宽阔,没什么阴影心结。” 雍素锦一挑眉梢,淡淡道:“你爹呢?” “自小到大就没见过几次面的男人,想成心伤也难。”南宫星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就先这么定了,几日后,公子们出发,素锦和碧春去一趟翼州,务必把西三堂的情况传到楼主耳中,此事干系重大,西三堂恐怕会有叛徒对你们拦截狙杀,莫要纠缠,自保为先。霍瑶瑶和阿昕与我在唐门处理后续,有剑奴们保护,不会出什么岔子。” 雍素锦眸子一转,吃吃笑道:“那这几日,咱们就是在这客栈里休息么?” “浮生偷得几日闲,休息休息,难道不好?” “跟你休息,晚上觉都没得睡,好什么好。”雍素锦仰脖喝下一杯,一丝酒浆从唇角流下,滑向她纤白修长的颈子。 唐昕淡淡道:“那你跟霍瑶瑶一起睡就是,尽可以睡个够。” 霍瑶瑶连忙点头,“行,我跟素锦姐姐挤挤,不打紧的。” 崔碧春在旁嗯咳一声,扶了扶腰间碧痕。 霍瑶瑶瞪大眼睛左右望望,露出一丝苦笑,“还……还是算了,崔姐姐跟我……就挺占地方的了,还是你们挤吧。” 雍素锦一托腮,笑吟吟望着唐昕。她知道玉若嫣没了祸事在头,心里一派轻松,当初跟白若兰、崔冰两个一道三仙绕柱的把戏都弄过,好几天晚上大被同眠人叠人,可没什么兴致在南宫星眼前装矜持,指头在脖子上那道酒痕一蹭,吐出嫣红舌尖一舔,不必言语,挑衅的劲头就展现的清清楚楚。 唐昕经验虽不如她那么丰富,可也是跟着唐青玩过一龙二凤把戏的,连彼此看不顺眼的堂妹都能同床竞技,又何惧多出个雍素锦。 她心里忌惮的,主要还是雍素锦相貌极美,在屋中几个女人里稳稳能胜出一头,她可不想到了衣不蔽体的时候被比下去。 这迎战心态展现得颇为明显,饭后不久,唐昕就弄了一个大桶,叫小二去烧热水,出门跑了一趟胭脂铺子,买了些梳妆小物,还弄了一大包干花瓣,撒进水里,请崔碧春帮忙添水,美美洗了大半个时辰。擦干之后梳洗打扮,坐在铜镜妆奁前一口气忙到日暮西沉。 雍素锦就只是随便擦洗了一下,躺在床上翘着水润之后格外莹白的脚丫,侧目笑道:“皇上妃子接驾,恐怕也就是你这么个劲头了。” 唐昕不以为意,笑道:“上心些,总比只往床上一躺强吧。” 雍素锦咯咯一笑,道:“女人生得好看,肯躺下,就比不好看的强。” 崔碧春见状,将还剩一小半水的大桶单手一拎出门离开。 唐昕仔细描眉画目,望一眼天色,忍不住问:“小星还在跟霍瑶瑶讨教那些邪门功法么?”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你还当他真有心情只在房里颠鸾倒凤,其余什么事情都不管么?”雍素锦掩口打了个呵欠,“我要打个盹,省得晚上睡不够。你收拾你的,别来烦我。” 唐昕扭头一瞪,心想这女人可比唐青难缠得多,今晚须得小心应付才行。 雍素锦对上她雌心勃勃的目光,单手托着面颊侧躺瞄她一眼,扑哧一笑,道:“唐姑娘,听说你天赋异禀,屁眼出油,真的假的啊?” 好似被当胸踹了一记窝心脚,唐昕俏脸顿时先红后白,一股掺着委屈的怒意从眼底涌上。 这时南宫星推门进来,反手落下门闩,过去将唐昕抱住,面现愠色,道:“素锦,你是真想挨罚了吗?” 雍素锦眯起眼睛,身子一扭翻进大床里侧,笑道:“那你跟她一起来罚我呀。” 心知此时一定要安抚好唐昕,南宫星马上低头,在她耳边也说了一串。 唐昕将信将疑,蹙眉道:“这……当真?” 南宫星微微一笑,“都是我的人,我何必骗你。” 她凤眼一横,起身就走向床边,“不信,我要剥光了她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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