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庙 乌尔大塔庙(the Ziggurat of Ur)建于公元前2100年左右,此时是苏美尔文明最后的荣耀时期。这座大塔庙的顶部是一座献给月神南纳(Nanna)的庙宇。20世纪30年代,伦纳德·伍雷(Leonard Woolley)发掘了它,后来伊拉克总统萨达姆·侯赛因(Saddam Hussein)主持对它进行了部分重修工作。|MICHAEL RUNKEL/AGE FOTOSTOCK
在幼发拉底河与底格里斯河之间肥沃的土地上,人类文明第一次粲然生色。
在这片如今叫做苏美尔的区域,这个冲破蒙昧的文明不仅创造了最早的城市,还产生了交通、文学和奇观建筑等诸多创新。
在超过2000年的历史中,苏美尔文明一度繁荣耀目,主宰着美索不达米亚。在如今位于伊拉克南部的地区,强盛的城邦兴起,高耸的塔庙指向天空,史诗在土地上广为流传,金器首饰流行于富人与贵族之中。
随着年代变迁,主权与统治在不同的繁荣城市之间更替变迁。在公元前3000年晚期,这个文明达到了鼎盛时期,随后逐渐衰落。
直到充满热情的考古学家于19世纪和20世纪开始探索这片区域之前,苏美尔文明及其成果已被遗忘了千年。
这片区域的考察活动硕果累累,揭示了古文明的富裕与复杂,从而使考古学家能够了解苏美尔文明如何对其之后的文明留下深远的影响。
苏美尔城市
公元前3000年,苏美尔地区至少有12个大型独立城邦,其中包括基什(Kish),乌鲁克(Uruk),乌尔(Ur),尼普尔(Nippur),乌玛(Umma)和拉伽什(Lagash)。这些城墙环绕的城市中心控制着周边的土地与村庄。每座城市中都有一座供奉特定神祇的大型庙宇,城市生活的焦点正是这些庙宇。
城市与国王
公元前6000年左右,定居者们来到了美索不达米亚泛滥平原。这些开拓者们设计出了河渠灌溉系统,据此利用底格里斯河与幼发拉底河的水利,改善了区域农业。他们的成功催生了大量农业贸易中心。财富积累,定居者们建起村庄,村庄发展成为城市,承载了上千的居民。
公元前3500年,苏美尔地区形成了一系列由语言和宗教传统相联系的城邦。其中,最重要的几座是埃利都(Eridu),乌鲁克,乌尔,拉尔萨(Larsa),伊辛(Isin),阿达不(Adab),拉伽什,尼普尔和基什。
后来,其中一些比其他发展得更为强盛,因此一个城邦有时会形成对其他城邦的短期统治,直到它衰落下去。
对于苏美尔城市及其统治者,《圣经》写到:“他国的起头是巴别,以力,亚甲,甲尼,都在示拿地。他从那地出来往亚述去,建造尼尼微,利河伯,迦拉,和尼尼微,迦拉中间的利鲜,这就是那大城。”(创世纪 10:10-12)
一幅浮雕作品刻画了公元前2500年左右的拉伽什国王乌尔南什(Ur-Nanshe)。|BRIDGEMAN/ACI
国王统治着这些城市。而若不是苏美尔王表(Sumerian King List)的发现,这些统治者的名字或许再不会被记起。
在美索不达米亚各地,已经发现了16块不同的泥板或石柱,都是该表单的摹本。最完整的一版标出了几座著名城市的名称,统治者及统治年限。
学者们迅速指出,苏美尔王表融合了历史与传说,早期的国王享有极其长久的统治,而较晚的国王在位时长则较为平均。
一只约完工于公元前2100年的滚印(cylindrical seal)刻画了女神立于国王乌尔南什面前的景象。|BRITISH MUSEUM/SCALA, FLORENCE
乌鲁克的崛起
第一个兴起的大型城邦是乌鲁克(《圣经》将其称作“以力”,Erech)。根据苏美尔王表的记载,乌鲁克由国王恩美卡尔(Enmerkar)于公元前4500年左右建立。巅峰时期的乌鲁克拥有4万居民,庞大的人口推动了经济的卓越发展。
乌鲁克俯瞰图 这张照片拍摄于1973年,在黄沙之下掩埋了上千年的苏美尔第一城邦如今留下的只有这片乌鲁克废墟。|GEORG GERSTER/AGE FOTOSTOCK
奇观建筑彰显着这座城市曾经的富庶。供奉天神阿努的乌鲁克塔庙完成于公元前4000年晚期。塔庙顶端建造着白庙,其外形高耸入云,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屹立于世数百年,直到埃及建起了更高的大金字塔。
20世纪德国考古学家的挖掘工作找到了大规模金、银、铜制品,它们揭示了乌鲁克的富裕。大量其他建筑也重现于世,其中包括规模略小的砖庙和防御城墙。考古学家还发现了大量珍贵的泥板和工艺作品。
随着其他城市逐一被发现,考古学家继续拼合出苏美尔历史。人们在拉伽什发现了一套精密的灌溉与水闸系统。其中最出名的发现来自大英博物馆的伦纳德·伍雷和宾夕法尼亚大学的研究人员。
他们发现了乌尔,这座城市在公元前3000年晚期发展到了鼎盛时期。伍雷于20世纪20年代挖掘到它,后来又在30年代挖掘找到了24米高的供奉月神南纳的乌尔塔庙。
乌尔富裕盛景
得益于同其他城市蓬勃发展的贸易关系,乌尔城的苏美尔统治者在公元前3000年中期积攒了巨额财富。1927年,由大英博物馆和宾夕法尼亚大学资助、由考古学家伦纳德·伍雷领导的考察活动在这座古城中发现了极尽奢华的古冢,乌尔之富有,被光彩夺目的证物充分展现出来。坟墓中满是金银器物,物件上还装饰着青金石、光玉髓、玛瑙和玉髓等珍贵的宝石。最有代表性的一件宝物是一个制成于公元前2550年的木箱,它被命名为“乌尔王军旗”。这只木箱的各面都有用贝壳、红色灰岩、青金石组成的精美的马赛克,描绘着双轮马车、战士与俘虏组成的凯旋游行。|BRITISH MUSEUM/SCALA, FLORENCE
伍雷团队修复了珠宝、武器还有这把装饰着青金石牛头的金质里拉琴。这把琴制作于公元前2450年左右,是现今发现的最古老的弦乐器。|PENN MUSEUM
苏美尔统治者麦斯卡拉姆杜格的金头盔打造于公元前2450年左右,出土于普阿比女王墓(tomb of Queen Puabi)。|BRITISH MUSUEM/SCALA, FLORENCE
这串贴颈项链由金、青金石和光玉髓打造于公元前2450年左右,出土于普阿比女王墓(tomb of Queen Puabi)。|BRITISH MUSUEM/SCALA, FLORENCE
这串项链由光玉髓、青金石和金打造于公元前2450年左右,出土于乌尔一个坟墓。|DEA/SCALA, FLORENCE
书写的诞生
苏美尔文明给人类留下了无价的珍宝。“苏美尔”一词来自“shumerum”,这是苏美尔北方邻居阿卡德人对该地居民的称呼。古苏美尔人自称“salmat qaqqadi”,意思是“黑色的脑袋”。
苏美尔农业的成功要求产生一种井然有序的信息记录系统。苏美尔商人则需要记录业务的可靠方法。
公元前3500年左右,商人们开始使用刻有小型符号的软泥板记录货物信息。这些图形符号于公元前3200年发展成由大约600个字组成的复杂标志体系,也就是知名的楔形文字。自此,书写诞生了。
一块苏美尔泥板记录着宗教文稿。它们由世界上最早的书写体系——楔形文字写就。苏美尔楔形文字在青铜时代的中东广泛传播。|R. CHIPAULT/RMN-GRAND PALAIS
一面制作于公元前3000年左右的烧陶泥板上用楔形文字书写着一则数学练习。|PRISMA/ALBUM
苏美尔文字由少量楔形与线条构成,通过将芦苇压入潮湿的泥板中写就。这一书写体系的现代名称“楔形文字(cuneiform)”就来源于此,这个单词是拉丁语的“楔形”。
楔形文字引发了一场革命。整个美索不达米亚地区的其他语言人群也采纳了它。在多个苏美尔考古遗迹,研究人员都发现了楔形文字板。
商业活动是楔形文字传播的一种方式,不过学者认为,战争充当了另一种方式。苏美尔城市之间的相互征服举动促进了文化交流。
举例来说,拉伽什国王安纳图姆不仅在公元前2500年左右将苏美尔的大部分收归统治,还将势力向东扩展到了埃兰(Elam)。
讽刺的是,苏美尔文学的长青与楔形文字体系的使用,更多是受被征服者的影响,而非征服的战果。
楔形文字体系甚至传播到了近东地区,并且直到公元75年以前,人们还在使用它。
伊安纳塔庙(THE TEMENOS OF EANNA) 乌鲁克最重要的庙宇伊安纳(E-anna,意为天之屋)供奉着当地人的首要女神,伊南娜( Inanna,也称伊什塔尔,Ishtar)。《吉尔伽美什史诗(The Epic of Gilgamesh)》直接提到了这个城市经济与社会的中心:“靠近伊安纳,伊什塔尔的居所,我们的爱与战争的女士,没有后日的国王和活着的人可与之相比。”|BALAGE BALOGH/SCALA, FLORENCE
语言与文学
公元前2330年,阿卡德的萨尔贡(Sargon of Akkad,一些学者认为他是《旧约》中的宁录,Nimrod)推翻了苏美尔当时的主要统治者乌鲁克国王卢伽尔扎吉西(Lugalzagesi)。在征服美索不达米亚时,萨尔贡统一了阿卡德与苏美尔,创造了历史上第一个多民族帝国。
阿卡德人统治苏美尔期间,阿卡德语是通用语,但却使用苏美尔楔形文字书写。这一选择帮助保存了苏美尔书面文稿。许多文稿都是在古巴比伦晚期(公元前2003-1595年)通过各种摹本保存下来的。苏美尔文学包括赞美诗、魔咒、寓言和众神神话。
早期关于乌鲁克国王吉尔伽美什的苏美尔语诗歌后来被编写了史诗故事,19世纪时在尼尼微(Nineveh)被发现。吉尔伽美什对不死的渴求被写入经典作品,又被翻译成各种语言流传到世界各地。它被尊为世界上最早的英雄史诗。
苏美尔史诗英雄 这幅制作于公元前8世纪的亚述浮雕展现了乌鲁克传奇国王吉尔伽美什环抱狮子的形象。|DAGLI ORIT/AURIMAGES
以苏美尔语写于公元前2000年早期的5首诗歌围绕乌鲁克传奇国王吉尔伽美什的冒险与成就展开。
由于苏美尔文学渗入到了阿卡德文化之中,吉尔伽美什的英勇事迹,如战胜怪物胡瓦瓦(Huwawa)等,也被融入了以阿卡德语记述的一篇史诗当中。
《吉尔伽美什史诗》传承了这位国王对长生的追求。文稿被发现于亚述国王亚述巴尼拔(Ashurbanipal)图书馆。亚述巴尼拔是公元前7世纪的统治者。
在19世纪中期,记录着史诗的泥板出土后被带至大英博物馆,在那里,亚述学家乔治·史密斯(George Smith)于1872年破译了这些文字,发现它们描述了一场与《旧约》中所载相似的大洪水。
苏美尔丰富的文字记录也保存下了先进医疗成果的证据,其中有史上第一条处方。
这些文稿包括对某种疾病的描述和建议的治疗方案。苏美尔文稿中还提到了膏药、药剂和浸泡等。
尽管根据已知内容,很难辨别文稿记录的疾病具体是哪一种,但它们展现了苏美尔药理学的先进程度。
根据文稿,人们当时已掌握了获取碱粉、硝酸钾、硝石等物质的精密方法,并能将它们用于治疗疾病。
一块部分埋在沙中的来自公元前2400年的苏美尔楔形文字泥板上刻着医疗处方。|SCIENCE SOURCE/ALBUM
法律与秩序
大约公元前2150年,阿卡德帝国崩塌后,来自东部高地的古提人(Gutians)占领了苏美尔地区。公元前21世纪,苏美尔国王夺回了统治,历史学家称这一时期为“乌尔第三王朝(Third Dynasty of Ur)”。
王朝的建立者乌尔纳姆(Ur-Nammu)是一位伟大的统领、改革家与革新者。乌尔纳姆因修筑乌尔大塔庙广为称颂,但他最大的成就也许应数创造世界上第一部法典。
法律文字 这块泥板是世界上第一部法典的数个摹本之一,苏美尔国王乌尔纳姆在公元前2100-2050年间创造了它。|BRIDGEMAN/ACI
根据20世纪出土的摹本片段,研究人员修复了这些文稿。法典的开头记叙了乌尔纳姆如何确立正义、改革称量系统并确保孤儿寡母不被欺凌。
乌尔纳姆法典影响着后世美索不达米亚的法律体系,其中最出名的是汉谟拉比法典,这部法典由三个世纪后坐上皇位的巴比伦国王颁布。
乌尔第三王朝时期的苏美尔权力复兴是短暂的。埃兰人征服了乌尔,在公元前2004年俘虏了乌尔的最后一任国王。
“乌尔的挽歌(Lament for Ur)”悼念了这座城市的陷落。诸如此类的美索不达米亚作品也被挖掘出来,学者们认为“乌尔的挽歌”与《圣经》中的《哀歌(Book of Lamentations)》相像。
攀爬的羔羊 这块雕刻在贝壳上的小山羊已有3000年历史,可能曾是家具上的装饰。图源:FRANCK RAUX/RMN-GRAND PALAIS
苏美尔人崇拜野生生灵。苏美尔艺术作品娴熟地描绘着狮子的凶猛,《吉尔伽美什史诗》则将文明化的吉尔伽美什与朋友恩奇都(Enkidu)形成对比,后者是一位“与瞪羚在草地上进食,与野兽一同饮水”的野人。
同时,苏美尔神话中也表达了对山羊的崇拜,它们是人类最早蓄养的动物之一。山羊奶被描写为神性滋养的源泉,代表之一是宁吉尔苏(Ningirsu),他的母亲就是一只山羊。
人们还将山羊与恩基(Enki)联系在一起。恩基是苏美尔水神,创造之神和生育之神,有时候也被描绘成半人半羊的形象。
石头浮雕描绘了恩基的追随者将山羊作为贡品送入神庙。甚至连苏美尔的修辞手法中都将山羊视为智慧的象征,有铭文如此写到:“即使从未前往,山羊洞悉荒原。”
在这部深情的作品中,女神宁伽勒(Ningal)为她的城市悲恸落泪。这是学者们根据不同的楔形文字泥板拼合得到的段落:
那是尸骨,不是陶片,遗弃在入口上。
城墙土崩瓦解,高耸的城门道,堆满了死亡者。——《乌尔哀歌》,张群译
埃兰人对乌尔的劫掠导致了苏美尔权力的终结,苏美尔语言很快也将消逝。苏美尔主要城市和它曾改变世界的文稿就此掩埋,直到近4000年后重见天日,失落的光辉再现于世。
它曾亲手播下人类文明的种子,而今终于被文明再次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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